接连两天都飘雪,外面北风呼啸,自然窝在被里不想起床。素容在柴房里生了火,煮热一大锅的水,掀帘子走进商沉黑沉沉的房间里,打开床幔。

    商沉的身体全在被子里,只留下了半个头在外面,乌发散乱缠绕。素容轻轻摸他的头:“师尊,起床了,今天要同扶铮师叔出门。”

    商沉不动也不语。素容见他不想起床,又轻声道:“要不让扶铮师叔今天别来了?”

    “……我起来。”

    说了半天却没有动静,素容掀开他的被子,淡淡的香气扑鼻,想是被捂了一夜。他坐在床沿轻轻拉起商沉的肩,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这次下山要几天?”

    “……两天。”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动。

    冬日早上,最艰难的是从被子里爬起来的那一段,以前硬逼着自己起也没什么,如今有了素容,竟然慢慢怠惰起来。他低声问道:“洗澡水好了?”

    “嗯。”

    片刻之后商沉要起身,腰上的手臂却一紧,商沉重新撞上素容的身体,只听素容淡淡地说:“天冷,别起得太急。”

    “…………”

    一紧之下素容立刻又把他放开,在床下站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去煮粥。”

    粥端上桌的时候,商沉刚从沐浴房里出来。两人在门口打个照面,商沉帮他把早饭端上桌,道:“把你自己留在家太冷清,跟我们一起去吧。”

    “还有早课。”

    “路上我考你就是了。”

    “也好。”

    吃过早饭,等了许久也不见扶铮,商沉早已不耐,披上御虚道的深蓝隔雪斗篷:“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练剑忘了时间,我们去找他。”

    飞过两座山头,来到扶铮平常的练剑之处,只见山崖上一块巨石,周身都是斑驳剑痕,扶铮站在石前,正与甄敛、陆为和柳景说话。商沉一看这样子便知有麻烦,待要一声不坑地带着素容走,甄敛却眼尖地看到了他们:“商沉过来。”

    不过去是不行了,商沉低声对素容说:“别说要去削云山的事。”

    一到跟前,甄敛道:“听说你们要去削云山?”

    这架势一看便知,是扶铮说了。商沉心里忍不住垂头丧气,只听甄敛道:“削云山附近鱼龙混杂,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商沉道:“我徒弟十八岁生辰要到了,我去山上砍一截千年古木,不会生事。此行我们轻装下山,只装成游山玩水,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甄敛看了素容一眼,寻思半天:“那至少四个人一起去,路上多少有点照应。”

    他们已经有了商沉、扶铮和素容,就差一个,商沉看了一眼陆为和柳景还没开口,却听扶铮说道:“陆为师兄。”

    陆为僵了僵,见甄敛看着他,冷静说道:“我刚好有空。”

    他不过是早上跟着甄敛和柳景巡山,见到扶铮在此练剑,几个人便留下来说了几句话,谁想到能有如此好事?还是扶铮亲口点他的名字。当即转过脸咳嗽几声,竭力冷静。

    柳景平时就没人愿跟他一起做事,也不当回事:“要砍千年古木上的树枝子,当以乐声催睡,我从一本书上读来的巧方,你们不妨试试。”

    “多谢。”

    扶铮道:“既然这样,都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山门相聚。”

    商沉和素容本就已经打点好,先去山门口等着了,不多时只见陆为一身石青长衫,打扮成市井间的后生模样,也从山间飞来,向商沉略略点个头。扶铮平时做事最快,今天却最来得最晚,他平时最不喜欢让别人等他,微一蹙眉:“好怪。”

    扶铮在前面走,商沉和素容并肩断后。陆为见无人同扶铮说话,自己也无人说话,不上前同他说话甚是不自然,心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接近扶铮,于是慢慢地追上去,在他身边隔了半丈:“这几天真冷。”

    扶铮随口道:“嗯。”

    “时常看师弟在那块巨石附近练剑,师弟一天练几次?”

    “晨昏各一次。”

    “我知道。”

    扶铮不禁皱眉。这人是怎么了,知道还问?

    陆为自然知道他每日晨昏练剑,且一次便是两三个时辰,早已对他的刻苦有几分仰慕之心,一时间说漏了嘴,忙道:“以前曾见师弟清晨、黄昏在巨石前练剑。”

    说着也不敢再多话了,清清嗓子做无事状:“师弟慢走,我在前面带路。”

    他们不敢太过引人注目,专挑无人经过的小道,一路上走走停停,平安无事地来到削云山下的东司镇中。这时候天色已晚,上山未免太迟,于是在小镇中的客栈里打尖。

    打尖时又遇上如何分房的问题。

    素容要是没有跟着来,自然是商沉和扶铮一间房,陆为自己一间。可素容跟着来了,商沉自然同他一间房,扶铮和陆为便要一间房。陆为只不知道这天是怎么了,不敢露出半点喜色,只是道:“你们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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