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多逗留,只给这祖母烧了些纸钱,低声告诉她:“孙儿现在就感激您了。”

    接触了黎庶市井之后,淳嘉越发明白,庄太妃的用心且不说,她的叮嘱是真的值得听的。

    王爵可以被捋夺,千金会散尽,今日信誓旦旦为他赴汤蹈火的人明日兴许就会形同陌路……唯独他一点一滴积攒的才学技艺,经验眼界,心胸气魄,始终都是他的。

    这是他哪怕被贬为庶人时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为藩王、为天子时不受制于人的底气。

    曾经也不是没有过委屈跟心酸,幻想着如果自己是嫡母亲生,是不是就不需要这样兢兢业业的努力,不需要忍耐着不喜欢的女孩子,不需要明明很难过嫡母花在侄女身上时间精力更多却丝毫不敢流露?

    但当郡中关于藩王年幼却贤明、乃封地之幸事的议论越发兴盛,王府上下看他的目光日益敬畏,封地官吏前来禀告时态度也是一次比一次恭敬,那些苦难跟艰辛,也就迅速淡忘了。

    那时候淳嘉就觉得,幼时以为是整个世界的王府其实很小很小。

    王府外,只封地

    的精彩,就足以让他不再计较袁太后对他究竟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不计较袁楝娘的刁蛮,不计较庄太妃的用心……遑论封地之外,还有天下。

    相比之下,庄太妃去后的王府,简直单调的乏味。

    袁太后将整个王府彻底清理了一番,将太妃留下来的老人统统打发了,王府从此她做主。

    她安排了管事打理日常,自己腾出手来专心哄着任性的侄女。

    至于庶女,交给曲氏,养在偏院里足不出户,这俩都很识趣,从来不会出来碍眼。

    乖巧的毫无存在感。

    所以淳嘉每次去给袁太后请安,母子俩互相嘘寒问暖了一番,能说的话题,除却一些没意思的家长里短,无非就是袁楝娘。

    淳嘉也不是没试图跟太后说一说自己在外头的见闻,可太后的重点总是放在了心疼他受委屈、劝他下次别那么辛苦上头。

    在太后看来她是真心实意心疼这勤奋的儿子。

    但在淳嘉,他担心说多了下次太后真的不让他出门了,果断闭嘴,下次就不提这个话,只老老实实陪太后一起讨论袁楝娘。

    袁太后这时候自以为对侄女都是些虚情假意,每每慈爱可亲的哄完了侄女,转过头来,复跟淳嘉掏心掏肺:楝娘要是生不出嫡子就换掉,楝娘就是我儿展示念及旧情宽容厚道的凭证,楝娘的用处差不多了就打发了她,也算不枉咱们娘儿这些年来对她的纵容……

    淳嘉面上应着,心里却很怀疑,她在袁楝娘跟前,姑侄俩私下里时,会怎么说?

    是虚情假意的哄着她,还是也这么掏心掏肺的,让袁楝娘不必太把自己放在心上,因为:“一切有姑姑在呢,皇儿就算不高兴了,哀家帮你哄哄他就好……一个庶子,能继承王爵,还不是哀家跟咱们袁氏出钱出力,不然,他哪里来这么大的造化!要不是承爵的事情在朝堂上留了点儿印象,后来孝宗陛下无嗣,谁会想的起来他?他有今日都是咱们家的功劳,你过的自在些,都是他该给的!”

    不然,袁楝娘周围不是没有明眼人,就是他受不了这未婚妻的刁蛮后,也转着弯的暗示过多次,怎么她就一直长不大?

    这中间他好几次想跟袁太后好好的、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只是每每这么想的时候,就想起来庄太妃临终前的话。

    她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这是《老子》里隐喻细微积累、认真踏实重要性的话语但淳嘉的理解是,他的祖母在暗示他,好生隐忍,一日不脱桎梏,一日不要摊牌。

    因为他不一定能够承担得起摊牌之后的后果。

    在当时的情况下,淳嘉权衡利弊,如果袁太后真的疼爱袁楝娘胜过他,如果扶阳袁氏为了他对袁楝娘的排斥跟他翻脸……他就算不失去王爵,此后行事必然也将受到各种牵掣。

    而这必然会影响他的前途。

    相比之下,忍耐袁楝娘更稳妥。

    他已经谨言慎行了那么些年,犯不着为了一时冲动,葬送之前的努力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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