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刚才那些话……可不是一般的诛心啊!

    “究竟做了八年乌龟,果然城府深沉。”云风篁咬了咬唇,暗自冷哼,“只是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故作姿态,还是……还有后手,仍可如愿以偿?”

    她出去唤了宫人过来吩咐她们收拾残局,又问宫嫔们的饭食可曾送过去了?

    熙乐低声道:“刚才就送过去了,伊御婉那份,是婢

    子亲自动手,亲自送到御婉手里的,中间不曾让任何人沾手。”

    “你办事本宫素来放心。”云风篁点点头,赞许了一句,遂道,“陛下今晚留下来,你叫人去预备罢。”

    熙乐呆了呆,才道:“是。”

    看这主子的目光却是越发的敬畏起来,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来的时候何等震怒,大家都以为云风篁今晚怎么也要狼狈一番了,结果这会儿竟然要留宿?

    也不知道这主子是怎么摆平皇帝的?

    熙乐好奇却不敢打探,见云风篁没其他吩咐的,福了福就下去了。

    云风篁则入内请皇帝一起上楼,她接了宫里人过来一起住,都安排在一楼二楼,最高的三楼当然是整层都留给了自己。

    如今外头暑气正盛,山间却风凉,此夜虽非满月,然而月色极好。清润如银,凛冽似霜。静静当空流照下来,从兰舟夜雨阁的窗棂之间望出去,满地皎洁,说不出来的宁谧美好,不带半点儿人世繁杂。

    夜风吹来,托举衣袂,飘飘然几欲归去,叫人恍惚间不知今日是何夕。

    可惜了,身边这人简直糟蹋了如此良辰美景……帝妃看着,下意识的对望一眼,心中均是如此想。

    云风篁只道皇帝忍着厌烦留下来,多半是觉得夜深人静的不想折腾,将就住一晚上就是。

    然而两人相敬如冰的宽衣解带,上了榻,她还半跪着去解金钩里的帐子,才解了一半,他却已压了上来……

    皇帝年轻,又懂得节制,不是那种沉迷美色早早亏空了身体的天子,因着人前温文尔雅宽厚纯孝的人设,平素床笫之间也算体贴,但惹恼了也会给妃子些苦头吃——其他妃嫔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处置不知道,反正云风篁上次将他挠的也不轻。

    今晚她只道又要来一回,甚至有些懊恼在小镇上梳洗时将指甲给剪了,怕是不能够让他比上回伤的更重。

    然而皇帝目光凌厉如刀锋,动作也算不得温柔,却亦不曾故意折磨她,榻摇帐晃的激烈里,他周身萦绕着一种深沉又压抑的情绪。

    复杂难言,似静水深流。

    温存之后召宫人进来服侍了一番,两人重新躺下,云风篁因着这一日的折腾,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因着吃药的缘故她白昼已经小睡过,此刻睡了没多久就又醒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皇帝还没睡着,他睁着眼睛,从云风篁方才没来得及挂好的帐子里,沉默的凝望着窗外。

    从云风篁的角度看去,他侧脸的轮廓十分硬朗,窗外月色盈盈似雪光,他眉宇间的冷意倒比月色还要寒凉几分。

    长睫下的眸子亮若妖鬼,却无悲无喜。

    不是看破浮生坐忘尘寰的那种淡然,而是悲怆到极点后对于外界已然麻木的

    无动于衷。

    有那么一瞬间云风篁甚至疑心皇帝在暗自啜泣。

    他其实没有流泪,却教人仿佛听见了他心底的嚎啕恸哭。

    ……很艰难吧?

    云风篁担心自己的注视会让他察觉到,重又合上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心道:幼年丧父,旋即送走了亲祖母,虽得嫡母扶持继承王爵,却因为只是庶子,注定要比其他藩王战战兢兢,以免被朝廷寻着借口贬去爵位……

    突兀的被选为孝宗嗣子,仓促拜别了扶阳王一脉的宗祠,与青梅之间原本两小无猜的情谊更是自此生出裂纹,永难复原。

    千里迢迢携老扶幼入帝京,等待他的除了那张位子,还有半步皇太弟的族叔、三代掌凤印权倾朝野的纪氏、手握禁军的骠骑大将军、掌握士林魁首自认为天下请命却视皇权衰落为未见的崔琬,前朝后宫,豺狼虎豹环伺,唯一表示出支持的,只有一个翼国公。

    可这个保皇派势单力薄不说,刁蛮的青梅还跟脚谋害人家嫡长女露陷……

    有着高贵出身的后妃心思各异,总之没有一个真心实意对他。青梅虽然痴心,却一个劲的拖后腿不说,还要他时时刻刻的安慰与宽解……而他还有养母生母跟年幼的同父异母妹妹需要照顾。

    成亲八年了子嗣们陆陆续续的小产,膝下始终空虚。

    原因心知肚明,却连提都不敢提。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血,期待的与不期待的,成形的与还没成形的,于一个个阴谋阳谋,于他蛰伏之际的软弱无力中,渐次离去。

    巍峨的宫城里里外外都是人,忠心于皇帝的却屈指可数,而且还不时的面临着纪氏的打压与谋害。

    忍了又忍重头再忍,他终于抓住机会争取到一线生机,可却仍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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