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犯了事的不是侯君集,而是李绩这样的人,那李绩必定会明白李恪敲打的意思,把李恪的这次到访视作警示,主动向李世民认罪。

    但侯君集不是李绩,也没有李绩那般的城府,他性情冲动,又有些鲁莽,但正所谓极刚易折,面对同样的选择,侯君集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路。

    侯君集把李恪的到访视作了一种威胁,一种大祸将临的预告,而他的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

    是夜,子时末,月黑风高。

    长安城的宵禁已起,白日里热闹的街道之上已经是空无一人,但就是有这么一道身影,自陈国公府上悄悄出来,而后又从东宫的偏门遁进了宫中。

    若是寻常人自然不能如此,但侯君集堂堂右卫大将军,掌宵禁的士卒哪里管得了他,又有东宫里的人呼应,侯君集很顺利地便进了东宫。

    东宫的内殿,李承乾正在殿中来回踱步,走了怕有近百个来回,足可见他内心的不安。

    在李承乾自贺兰楚石口中得知侯君集即将到访的消息时,心中便开始有些忐忑,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承乾心里的忐忑越发地重了,当等到了这个时候,李承乾心里的忐忑已经到了极点,甚至化作了慌张的情绪。

    李承乾虽然被困在府中,但他还不是瞎子、聋子,侯君集近来的处境如何,李承乾也很清楚,李承乾的心中隐约对侯君集的来意已经有了猜测,李承乾很聪明,但他并不是行事果决之人,面对此事他又怎会不忧。

    “太子,大将军到了。”李承乾还在殿中忐忑不安,贺兰楚石突然进殿,对李承乾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有些局促道:“请大将军进来。”

    “诺。”贺兰楚石应了一声,出门领人去了。

    片刻之后,侯君集跟着贺兰楚石入内,上前便对李承乾拜道:“末将侯君集拜见太子。”

    在这样敏感的关头,侯君集突然拜访,李承乾对于他的来意是有些担忧,甚至是有些畏惧的,但事已至此,既然有送上门的援手,他也不得不用。

    李承乾亲自上前,扶起了侯君集,道:“大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侯君集起身后,对李承乾道:“末将深夜叨扰,还望殿下勿怪。”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大将军还肯还见本宫是瞧得上本宫,何怪之有,只是不知大将军来此何事?”

    自打李承乾临街杀人,被限制出宫以来,原本常在东宫行走的诸位宰相已经没了踪影,侯君集算是所有来见他的人中官阶最高的了,世态炎凉,急转直下,李承乾也难免感叹。

    侯君集所谋之事甚大,上来也不敢跟李承乾直接交心,先是试探着问道:“三日不见,太子似乎憔悴了许多。”

    李承乾苦笑了一声,道:“大将军玩笑了,唯有心宽才能体胖,本宫为千夫所指,已是阶下之囚,也不知在这东宫还有几日的住头,怎能不憔悴。”

    侯君集抱怨道:“太子当街杀人,虽有不妥,但也是权万纪目无君上在先,末将一直以为太子之过稍作惩戒也就是了,陛下却听信朝臣所言,要废黜太子东宫之位,实在是太过严苛了。”

    侯君集为李世民心腹爱将,这话若是搁在以往,侯君集是万万不会出口的,但如今侯君集自知已朝不保夕,张口便说出了对李世民不敬的话来。

    李承乾其实也是如此,若是以往,他是不会和臣子私下讨论李世民的不是的,但现在的李承乾对李世民同样是满腹的抱怨,李承乾道:“父皇一向偏心三弟,对本宫却过分严苛,这也不是一两日了。”

    侯君集听着李承乾的话,接着道:“太子说的极是,陛下确是对楚王太过偏爱了,我听旁人偶然提及,只怕待太子废黜之后,入主东宫的便该是楚王了。只怕在权万纪一事上,朝堂上下如此大动干戈,说不得就是在为楚王继储铺路呢。”

    侯君集所言,正如一把尖刀,一下子插进了李承乾的心窝。

    李恪一直以来都可以说是李承乾的梦魇,当他还年幼时,每日便常有人在他耳边提及李恪,告诉他,他还有一个阿弟为了天下万民正在漠北受难,尽着真正的皇子该尽的义务。

    待他稍稍长大了,李恪也回国了,又有人不停地告诉他,他有一个阿弟文武双全,为百姓爱戴,比起李恪,他这个做兄长的还差地远。

    等李承乾成年后,李恪外放,还有人告诉他,他的阿弟正在地方治军牧民,福泽一方,而他却只能在东宫对着书本和那群老学究,还被批作碌碌无为。

    同样是围猎,李恪就是文武双全,而他却是顽劣不堪;同样是逛青楼,李恪就是少年风流,而他却是沉迷女色,有商纣之相;同样是一掷千金,李恪便是不拘钱财,出手豪绰,而他却是国之蛀虫,空耗民脂。

    仿佛李恪做什么都是对的,都会被百官颂扬,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为千夫所指!这一切从来如此,包括李世民在内也是如此,都不曾变过。

    李承乾想着,越发觉着李世民是故意为难他,为的就是要李恪继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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