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民国七年。

    正是我第一次看见萧百川的时候,那一年,我十一,他十四。

    坐在阿爹的小舟蓬里,陈婉莲准备摇浆去趟荷花池,好摘些好看的荷花给今年才三岁的妹妹玩。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尚有些嘶哑,却不失稚嫩的声音,

    偷偷的从舟篷里探出头来,见是个穿着白色长褂的少年郎,头发梳的齐齐整整,衣服上也没有一点的污迹。

    与自己那三岁的妹妹比起来,陈婉莲瞬间就开始唾弃自己的小妹不懂事了,怎的每天身上都跟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一般?

    看看四周,见没有其他大人在,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小哥哥念得真好听。”

    她有些怯生生地走到舟篷头的板子上。

    或是原以为没人的池边,竟忽然出现一个人,少年郎白净的脸上,慢慢染上了一抹红艳,就像是,她想了想,夕阳。

    就像她在晚间时,坐在舟篷的一侧,抬头看见的太阳落山那会儿,将几个小山头都染红的颜色。阿爹说,晚间的太阳,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夕阳。

    陈婉莲捂着嘴笑。

    小少年觉得被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看了笑话,面上就不禁讪讪然。

    “小姑娘,你的家人呢,怎么一个人躲在篷船里?”

    他笑着问道,语气温温和和的。

    陈婉莲抬头,看着正逆着光站着的人,“小哥哥,我今年十一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该喊我的名字。”

    应是没想到她会这般不怕生,他噗嗤地一下笑出了声,“是我的错,那,小生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陈婉莲歪着头看他,这般模样,比方才刚见到他时可好的多了。

    “哥哥你可要记住了,我叫陈婉莲,柔婉若莲陈家三姐。”

    他听罢,挑了挑眉头,“这最后一句是你自己编的吗?你是陈家的三姐儿?”

    “是呀,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礼尚往来,哥哥的名字呢?”

    “我啊,叫萧百川。”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手负于身后,抬眼看着在微风下掀起层层绿浪的莲池,眼睛半眯着,让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陈婉莲咬着下唇,也跟着看向连绵不绝的莲池,忽然心中一动,“百川,我以后就叫你百川,你说好不好?对了,你喜欢这片莲池吗,我带你去近些看看啊!”

    说着,她伸出手,指着脚下正踩着的舟篷,“你说这叫篷船对吗?百川,你给我念诗,我带你去赏莲,如何?”

    他听了,眼睛一亮,可见了在水中左右摇摆的篷船,又有些犹豫不决。

    陈婉莲似笑非笑。

    最终,那个初见时光辉霁月的少年被她忽悠到了小船上。竹浆慢慢在水中波动开,篷船也随之悠然地在水面上漂浮着。

    陈婉莲迎着拂面而来,带着丝丝荷叶清香的微风,唱起了江南老人们口口相传的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在静谧的莲池上空飘荡着,经久不息。

    あ

    路过了一个开满莲花的池塘,陈婉莲的记忆就这样悠悠的飘向了远方。

    “陈护士,你也喜欢莲花啊?”

    她的一位病人问着。

    她回神,笑了,“是吧,我是江南人呢。在江南,满满的,都种着荷花。”

    在那个悠然的下午,看着站在小船木板上的萧百川,她在背后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人的背影竟是那样的萧索寂寥,让她无端感觉到了,心疼的滋味儿。

    陈婉莲笑着聊了几句家常,便抱着其他几个病人说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朝自己的值班室走去。

    方才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该自己去值班室替班了,还是走快一些,免得叫别人久等才好。

    “陈姐,你来的可真及时!正好晚上我要出去,陈姐你就帮我多值会儿呗,我想先回去换条裙子。”

    陈婉莲好笑的伸手,用力捏着面前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嘉慧的脸,“哦?不会又是你那个正在交往的人吧?”

    嘉慧被捏着脸,笑的不太自然,“陈姐干嘛取笑我啊,你可是我们医院护士班的首席一枝花,你要想要男朋友,可不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情嘛。”

    陈婉莲嘴角的笑微微淡了,放开了手。

    嘉慧没有看出来,而是继续扳着手指说着,“我们科里就有好多人暗恋你呢,对了,上次还有个病人回去后给你送来了一束玫瑰呢!”

    “是吗。”

    陈婉莲怕她一直说下去,忙将她给赶出了值班室,嘉慧被赶了出来,一步三回头的满是怨念的看着陈婉莲。

    陈婉莲没有在意,她抬头看着窗外,夕阳正在缓缓地落下,就像是,西藏那儿每晚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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