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明海放下书,从桌上抓起围裙,系在腰间,在水缸里搓了搓水,随后用碗舀了些水,倒进面盆里。

    他揉着面,扭头笑着看铁蛋儿,道:“是不是饿了,叔今儿给你做个羊肉汤面!”

    “得了吧叔。”

    铁蛋儿白了眼荣明海,很随意地坐到长凳上,从筷筒里拿了根竹筷,使劲儿挠着成了虱子窝的头皮,嘿嘿笑道:“肚子里的酒虫馋了,赏侄儿喝几口呗。”

    “成!”

    荣明海把面手在水缸里洗了洗,从酒瓮里舀了一碗出来,端给铁蛋儿。

    “咦?”

    铁蛋儿疑惑地看着荣明海,问:“你咋不给自己倒,难道长痔疮了,不能喝?”

    “讨打!”

    荣明海佯装去揍铁蛋儿,这男人目中忽然涌上些许伤感,痴痴地看着墙角一株开得正好的牡丹,笑道:

    “今儿我家里和面馆的花同时开了,我感觉有好事发生,估计媳妇儿要来。”

    “吹!”

    铁蛋儿白了眼这总吹牛的男人,抠着脚气,扁嘴道:“都吹了一年多,要是真存在这么个人,你倒是把她领出来,让哥们瞧瞧。”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阵嗡嗡声,好似出了什么大事。铁蛋儿最喜欢看热闹,端着酒碗,连破鞋都来不及穿,急匆匆地跑出去瞧。

    往前看去,原来外面停了好多辆马车,而站在马车最前面的是个好漂亮好漂亮的美人,她像新娘子般穿着红色衣裳,额心贴了花子,头发比墨还黑,脸比雪还白。

    铁蛋儿的眼睛都看直了,他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这美人怀里抱着个娃娃,身边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漂亮男孩,别说,这对兄弟竟有点像荣老黑。

    铁蛋儿瞧见美人姐姐带着孩子朝面馆走来,他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十,不住祈祷:“不是找老黑,不是找老黑,美人姐姐不是老黑的媳妇儿!”

    谁知人家美人姐姐径直走到荣老黑跟前,笑着笑着就哭了,看了眼怀里的娃娃,嘟着嘴娇嗔:还不抱抱你女儿?

    铁蛋儿的心当即沉到冰里,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赖大哭:“荣老黑竟没说谎,他真有个美人媳妇儿!”

    听见这话,沈晚冬噗哧一笑,她看着眼前的荣明海,她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夜的男人。

    真好,和你重逢真好。

    “爹!”

    “爹!”

    乔儿献儿两兄弟飞扑过来,一人一边,熊在他们爹爹身上,这俩小子也是很久没见爹了,早都想的不行,献儿竟哇哇大哭,还踢着他爹的腿,埋怨:“为什么不回来,娘想你想的直哭,妹妹都半岁啦,还没有见过爹爹呢。”

    荣明海眼圈亦红了,将两个小子环抱住,狠狠地亲了几十遍。心里叫苦,老子也想你们,可是回不去啊。

    蓦然抬头,荣明海瞧见老梁也来了,是啊,老兄弟必须来!

    老梁这会儿也是很高兴,可是当老梁瞧见路边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时,笑容登时凝固住。

    无怪老梁这般神情,看到熟人了。

    打铁的独眼老赵是锦衣卫总指挥使,猎户小李是大内第一高手,厨子老冯是御前侍卫总管,至于那牛鼻子老道,是武当前掌门;秃驴和尚是少林达摩院首座……

    都是皇帝派来“保护”他的,其实当了一年多的邻居,大家倒都成了普通人,过着平凡却不乏味的日子,再也不想回那座繁华的城。

    荣明海冲老梁微笑着轻点了点头,示意老兄弟莫要大惊小怪。

    “媳妇儿,咱们闺女有名儿了没?”荣海明此时眼里、心里、嘴里都是柔情蜜意。

    “还没有呢,等着你给取。”沈晚冬轻靠在丈夫身上,抿着唇轻笑。

    “就叫妙妙!”

    荣明海抱过女儿,看着怀里这软软的小人儿,而此时女儿醒了,竟对着他笑了。

    荣明海简直要激动地大哭,忽然,男人轻轻跺了下脚,恍然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去做羊肉面可好?”

    “得了吧。”

    沈晚冬朝男人飞了个媚眼,将丈夫腰间系的围裙解下,绑在自己腰上,娇嗔道:“你做的饭是给人吃的?还是我来吧。我给你包饺子,羊肉馅儿的,大肉馅儿的,韭菜鸡蛋馅儿的,我给你下面,阳春面、油泼面、蛋汤面,我给你烧菜,炒羊白肠、溜鱼片、溜肥肠,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说,你现在想吃什么?”

    当然是吃你了。

    这话荣明海当着围观的众人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得老深,低头朝着自己的儿子们喝道:“走,跟老子游街去。都说老子吹牛,今儿就让他们瞅瞅,老子到底有没有吹牛!”

    ————

    进与退,寸心难眠;

    恋红颜,尘世羁绊;

    孤舟停泊在浮生岸,谁把纤绳绾系。

    从今后,晨起摇橹,斜月归帆?

    携卿手,唱一曲声声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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