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冬手附上小腹,转身,看着得意洋洋的吴远山,淡淡一笑:“妾身有了身孕,有些不太舒服罢了,大人不必担心。”

    “你!”

    吴远山一愣,原本上扬的唇角登时冷住,他目中似有些许痛苦和愤恨,冷哼了声,咬牙一笑:“那恭喜国公爷了。”

    *

    夜凉如水,一弯狼牙月高悬天边。

    即使已经立夏了,到了夜间,还是很冷。

    一辆马车静静地行在空阔小巷,毫无目的地走。

    车里坐着个正当妙龄的美人,她倚靠在车壁,发髻早已被颠簸得凌乱,有几缕垂在面前,平添了继续哀婉。

    马车停了,沈晚冬垂眸,瞧了眼脚边摆放着几瓶竹叶青酒,自嘲一笑,扶着马夫的胳膊下了车,失魂落魄地走进国公府。

    更深露重,轻纱沾到花叶上的露水,凉透一心一身。

    今儿她从戚府出来后,没回家,而是让马夫赶车出了城,去白云山,看看戚夫人。

    陵园依旧青青,那么安静。

    她站在戚夫人的墓碑前,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而今她似乎也尝到了些戚夫人当年痛恨憋屈的滋味,被蒙在鼓里算计,任谁都不好受。

    他在用她和麒麟,胁迫吴远山当他手里的剑;亦让唐令瞧瞧,她划清界限的心有多坚决。

    千算万算没算到,吴远山没立马毁了信,而且拿给她看。

    后来,她去了含姝的墓,将飘落在墓前的花瓣捡起,埋在土里。

    心凉么?有点。

    其实当年唐令就已经明白说过,小叔和情人势不两立,你只能选其中一人。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负心薄情;而他对麒麟,也是尽了心;是啊,他除了是荣明海,还是安国公。

    有些事,绝不是她痛恨厌恶,就不会发生。

    大梁的一切,就是场荒诞残忍的梦,总有天亮的一天,总会醒。

    沈晚冬嗤笑了声,用手背将脸上的凉泪擦掉,提着灯笼,缓缓走进小院。谁料才进去,就瞧见上房的青石台阶上,坐着父子三人。

    最中间的是荣明海,瞧着有些狼狈,身侧各坐了一个孩子,他用床大被子将两个孩子裹住,免得孩子着凉。

    而孩子呢?乔儿趴在他爹的腿上,睡的正香;献儿仍在闹腾,吵吵嚷嚷:好冷呀,爹爹,娘什么时候回来?我能不能回去睡觉,都等了一晚上了。

    “闭嘴!”

    荣明海低声斥了声,面上似有悔恼和焦急,哄道:“你娘不回来,咱父子三个就一直等着。”

    正说着话,荣明海忽然发觉到了什么,他忙将睡着的乔儿叫醒,拉着两个儿子迎了上来。

    沈晚冬扭过头,强忍住眼泪,不看这男人。

    “你,你回来了。”

    荣明海咽了口唾沫,想要去拉一下眼前的美人,可又没敢,忙催促着两个儿子去给娘磕头。

    男人讪笑着,吞吞吐吐道:“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不回来,去哪儿。”

    沈晚冬默默掉泪,俯身捞起两个儿子,蹲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将麻绳抽开,把里头的小月饼递到乔儿献儿手里,看着孩子,哽咽不已:“娘想着两个宝贝,回来时路过瓦子,就买了好吃的零嘴儿给你们吃。”

    两个小子登时忘了困,拿着就吃。

    “冬子,我,我,”

    荣明海面有难色,他蹲到女人跟前,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叹了口气,揽住沈晚冬,轻声问了句:“你身子怎样?要不要将老苗汤叫进府里,给你请脉。”

    “我没事。”

    沈晚冬坐到地上,倚靠在男人怀里,含泪笑道:“我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别担心。”

    “要不……”荣明海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把你和孩子们送到老家住上半年吧,你也很久没见你娘和堂哥了。”

    “半年……”

    沈晚冬凄然一笑,原来只有半年时间了,唐令或者明海的输赢生死,只剩半年了……

    女人无奈一笑,道:“我什么不问,什么也不说,我只想在一旁看着,行么?”

    “好。”荣明海亦坐到地上,他将女人抱起,让她坐到他的腿上。

    地上太凉,会渗着她。

    是啊,终究他们是一家人,一个都少不得,否则就不完整了。

    “咱们大儿子麒麟被他舅舅留在府上了,你别担心。今儿晚上的时候,吴远山给皇帝上了道奏疏,弹劾大梁令和黄门令,皇帝下旨,三司会审曾氏辱母案。”

    荣明海轻抚着女人的背,淡淡说道:“到时候你扮作小厮,跟在我身边,一起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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