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柳絮漫天飞舞, 有些许飘到人的发髻上, 有些许飘进茶杯里,有些许随水流, 无根之物, 大抵无情, 飘到哪儿算哪儿。

    白云山脚下有个茶寮, 由一对兄弟经营。

    茶寮边有间小小马厩, 只要掏几个钱, 就能让马儿美美吃顿草料。天儿闷热, 店主便在外头支了五张桌子, 在墙上钉了好些木牌,上面写着酒食的名称,譬如羊肉面、花雕鸡、阳春面、爆炒肥肠……还有自家酿的糜子酒,兑点水,喝了不上头。

    火炉上煮着低等的粗茶,香味十分放肆地飘散开来,让人闻着心情愉悦。

    茶寮外头摆了六张桌子, 坐满了人,大都是往来行客,咥一顿饱饭, 饮一壶茶, 就能赶路了。可是在最里头, 却坐着个神色凄然的美人, 她很年轻,明艳照人,穿着藕粉色的披风,发髻有些散乱,步摇都快掉下来了,竟也不在意。

    大家伙都好奇,她究竟是谁家夫人,为何如此悲伤,即使是掉泪,也犹如梨花带雨,叫人心疼。唉,若是能过去给她递上方帕子,听她娓娓诉说委屈,大概身子都能酥掉半边吧。

    可是不行,这位美人身后站着十来个穿着银鳞细甲的武士,手执着寒光森森的长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怕是飞来只苍蝇,都会被这些凶神恶煞斩杀。

    这位大美人,大概是位身份极高的夫人吧,只不过,她怎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地?

    沈晚冬呆呆地坐在长凳上,木然地盯着桌上的吃食,醋溜肥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是她却闻不到。

    已经一天一夜了,麒麟还是没找到。

    她没合眼,可却没有半分困意,心总是揪地疼。

    怕啊,万一那些人毒打孩子,不给孩子吃饭,可怎么好。

    万一……孩子被卖到深山老林里,又该如何,那她岂不是永远失去了儿子?

    一想到这儿,沈晚冬就不由自主地落泪。

    昨儿她赶忙回大梁,恰好明海也回来了。他也是着急,但却比她要镇定许多。明海一方面暗中派人搜大梁的每个角落,另一方面从三大营里挑了上千精锐士兵,从外围搜查,尤其是白云山附近以及临近大梁的县,务必细细搜查。

    才刚士兵回报,说是百里之外的靖县有消息,明海赶忙带了人去查看。她也想跟着去,可明海不让,叫她在茶寮等着,用点饭食,他很快就回来。

    老天爷啊,求你了,让明海把孩子带回来吧,即使让她折寿十年,她也愿意。

    昨儿她跟着张嬷嬷去了秦氏的外宅,看门的下人不叫进去,她越发怀疑了,直接叫侍卫闯进去搜,可地皮都快翻起来了,都不见孩子的踪影,亦不见秦氏。

    问了才知道,秦姨娘今儿特别高兴,说是有喜事,特特带了丫头去瓦子看杂耍,一时半会儿且回不来呢。

    张嬷嬷听了这话,当即大怒,将花厅里的花瓶瓷器连摔带砸,嚎哭着破口大骂,无非骂秦氏心肠歹毒,麒麟丢了怎就那么高兴呢。你不就仗着棠哥儿么,一个身份不明的小杂种罢了,也配上得了台面?可别忘了,咱们夫人临终前明明白白交代下,不让这小杂种戴孝。

    听见这些没轻重的话,她忙拉了张嬷嬷走,没必要再逗留了,孩子根本不在秦氏这儿。况且而今棠哥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凭这个,也不能再闹下去了。

    从秦氏那儿出来后,她不知再去哪儿找。

    蓦然想起当年唐令与她发生过种种龌龊,那阉人心肠歹毒,怕不是记恨政敌吴远山,就将气撒在孩子身上吧。

    她忙叫下人准备了厚礼,亲自去唐府查探。谁知去了连门儿都进不去,楚楚拦在门口,站在高台阶上,将她准备的礼物扔远,不住冷笑:督主早都和你恩断义绝了,你若是还要脸,就别再招惹他了。

    末了,这个穿了紫衣的女人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狠狠笑道:没错,就是我绑走的那小畜生,我已经将他化成了一滩血水,怎样,你敢不敢见?

    她听了这话,差点晕倒。

    就在楚楚得意洋洋地嘲笑她时,孙公公从唐府里小跑着出来了,这老公公狠狠地瞪了眼楚楚,将她拉在一边,小声说:老奴听说了麒麟的事,可孩子的确不是你小叔带走的,他问你,要不要他派人帮你找?

    四年了,唐令没有再见她,也没有再找麻烦,更没有给她带一半句的话,是啊,无恨无情,都淡了。

    她没有再说话,朝着唐府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阵欢声笑语打断了沈晚冬的思绪,她用手背抹了下已经凉了的泪,朝前看去。对面那桌坐了三个平头老百姓,左边是个年长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样貌秀美,气质婉约,虽说衣着简素,可却遮掩不住风姿绰约;这美妇对面坐着个和她样貌神似的女子,年轻些,可能是她的妹妹吧;而在美妇跟前坐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约是她儿子,长得粗粗壮壮,皮肤微黑,袖子挽起,正恭敬地给她娘倒茶。

    真好,如果麒麟能长这么大,给她倒一杯茶,她肯定会高兴的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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