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酝酿了许久, 终于忍不住偷偷哭了, 淅淅沥沥下起了牛毛细雨。点点雨丝落入荒坟的枯土上, 将人世间的思念带入往生界,在午夜梦回之时, 道一声安好。

    当风将雨丝吹到脸上时, 沈晚冬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将披风裹紧了些, 紧跟在荣明海身后。四下看去, 周遭黑黢黢的, 远处的密林里不时传出几声野狗的嚎叫, 偶尔还有三两只恶鸦扑棱着翅膀, 故意打你头上飞过,要带给你厄运。

    地上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坟包,有几个是有墓碑的,大多数没名没姓,死后卷个草席,随地就埋了。可叹,不管你生前是艳冠群芳、还是高官显爵、亦或是落魄才子, 到了只剩下一抔黄土,仅此而已。

    没错,她想要带荣明海来的地方, 正是含姝的墓。

    乱坟岗的味道并不好闻, 不仅仅是死亡腐烂的气味, 生人路过时留下的屎尿味也很重, 可是要仔细看路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秽物。

    沈晚冬将食盒换了个手提,她边走边看面前走的男人背影。他右手拿着长刀,左手提着盏小白灯笼,从章府出来后,一直默默地赶车,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有到了坟堆子后才冷不丁说了句:这儿路不好走,你跟在我后头。

    因为有他,她没有踩到一块顽石,也没有被幽幽鬼火吓到。

    他看着话少,挺冷硬,似乎是那种非常难接近的人。但换个角度想,如果今儿换做章谦溢,怕是不耐烦地剜她一眼,顺带再挖苦几句含姝。是啊,公子最是怕脏,并且永远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别人说不得。

    在转过一个小亭子后,雨停了。

    沈晚冬快走了两步,轻拉了下荣明海的大氅,低声道:“侯爷,到了。”

    含姝的墓,就在眼前。

    不过区区几月,墓上已经落下了些杂草藤蔓,碑前有好些干掉的果核和糕点碎屑,旧日的元宝纸钱已经褪色,几乎融入到泥中。

    “她是?”荣明海轻声问。

    “她叫含姝,是我的一个妹妹,也是知己好友。”沈晚冬哽咽着,泪流满面。

    听了这话,荣明海将长刀硬生生插到地中,他将灯笼交到沈晚冬手中,恭恭敬敬地朝墓躬了一礼,叹了口气,柔声道:“方才来的时候,瞧见不远处有个小庙,我去借用个铁铲和扫帚,马上就回来。你,你敢不敢一个人待着?”

    “敢,但,你还是快些吧。”

    “嗯。” 荣明海答应了声,大步跑向小庙,忽然又停下,扭头对着夜色中的女人高声道:“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

    “晓得了。”沈晚冬含着笑流泪,大声回道。

    夜很静,风也温柔。

    沈晚冬从怀里取出两只蜡烛,点燃,立在墓碑边上。她从盒中取出盘凉拌白羊肠,一碗烧肉,一碟桂花糕,依次摆在墓前。随后,她又拿出壶竹叶青,慢慢地撒到地上,看着酒慢慢渗入土中,哀叹了声:“姝子,喝酒了,又过了一年,你又长了一岁。”

    正说话间,她瞧见荣明海提着扫帚等物,疾步跑回来了。

    这男人过来亦给含姝倒了杯酒,随后就开始清扫墓周围的杂物,完事后,用铁铲在附近铲了好些新土,盖在那单薄的坟包上。

    “姝,你看见了没,他是安定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沈晚冬哭着,看了眼身形有些微动,正在铲土的荣明海,她将脸上的泪用袖子擦干,柔声道:“姐终于跳出去了,以后要好好跟侯爷过日子了,今儿过来跟你说说,你别担心姐了。”

    那男人听见这话,走过来,又给墓前倒了杯酒,郑重地说了句:请放心。

    也不知那已经故去的人真的听见了,天竟又开始飘雨了,淅淅沥沥的,将坟前的蜡烛浇灭,点点滴滴落在眉头,还有心头。

    “姑娘,咱们先去亭子里避避雨,等小了后再过来。”

    荣明海扬起臂膀,将大氅当成伞,顶在沈晚冬头上,末了,男人又说了句:“那会儿听见你咳嗽了两声,仔细着凉了。”

    “好。”沈晚冬心里一暖,忙答应。

    两个人,一个拿着灯笼,一个举着大氅,谁都不说话,一起走向小亭子。

    小亭子很破,顶上的瓦虽掉了一半,但也能为伤心人暂时遮风挡雨。

    沈晚冬抱着膝,坐在长凳上,荣明海就坐在她身侧,刻意与她保持一拳的距离,低着头,一声不吭。

    灯笼里的蜡烛不堪寒意,终于熄灭,小亭子登时又陷入无边黑夜中,太安静了,庭外雨水的滴答声,还有两人轻微呼吸声,此时都被放大无数倍。

    “侯爷,您去过戍边么?”沈晚冬哽咽着,问。

    “之前与宋国打仗时,待过两年。”荣明海清了清嗓子,沉声答。

    “妾身能否求您件事?”沈晚冬不由得朝男人那边挪了些,或许,天真的太冷了吧。

    “你说。”荣明海感觉到女人的细微动作,并不躲闪。

    “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将含姝的遗骨迁到戍边,跟她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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