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都是做姑娘家的,她在娘家里时是跟着姐妹好几个挤在一间小黑屋里住,每天干活最多,吃饭最差,家里有好的都是给两个兄弟的。她大姐被嫁给个四十岁的老瘸子换了十两银子聘礼,她排老二,长得又不好看……眼看着就该轮到她了,赶紧自己想办法,这不,使尽了法子,才总算嫁进了个不错的人家。
而小姑子呢,人聪明,生得又好,还有手艺,在家里是娇闺女,出门是能给人治病的女医,如今都这样了,还能有三个不错的小伙儿随便挑……不能比啊!
“阿妍啊,你可要想好,这三个小伙子人都不错,不过呢,盛家有钱,文秀才又是秀才公……你快想想,要挑哪个,嫂子偷偷把娘叫来,让你跟她说。”
水妍粲然一笑,露出雪白齐整得让人嫉妒的贝齿,“大嫂,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儿女的怎么好擅自作主……”
“他们三位来提亲,自然是看得起我水妍了,可是你见哪家上门提亲,是男子自己带着媒婆来的?”
这话一出,水大嫂就是一愣。
“对哦!”
水大嫂拍着大腿叫道,“这冷不丁的上门,倒是把礼数规矩给忘了!我看爹娘他们也没想起这回事来,不成,我得赶紧过去提醒提醒去……”
水大嫂又一阵风地走了,水妍嘴角一牵,接着低头,拿起先前的针线活儿,给那巴掌大的软布小裤子锁个边儿。
水妍打小就跟别家的小娘子不大一样,别家小娘子还在惦记着吃个糖,买朵花的时候,她就跟着外公学采药,背药名了,偏她在这上头还有点天分,长大后外公去世,她接过了外公那套炮制药材的家伙事儿,炮制药材,在济世堂为街坊妇人们搭手治病。直到数十天前,她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满意,也答应娘亲议亲备嫁了,想着就算嫁了人,还是能一样地跟药材和病人打交道,没啥大不了的。
可偏偏造化弄人,她一个连男人手都没碰过的小娘子,肚子里竟有了!
初时的震惊骇然怨愤都已过去,前两日,她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白嫩嫩,胖嘟嘟的小娃儿扑在她的怀里,小嗓音软软糯糯地叫着娘亲。
那小娃儿就似年画上的仙童一般漂亮可爱……让她这个莫名其妙就要做娘的人居然开始对腹内小娃有了期待。
所以今早娘亲端来一碗药,都不说是什么就让她喝,那味道,她一闻就知道是做什么的,几番挣扎犹豫,还是没喝。
她娘背地里的愁眉苦脸,她当然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娘家,今早都算好了存的私房银子,准备等她肚子里这个怪娃娃生下来,娘俩就离开惠平城到外乡去,人都不在了,自然那闲话也就少了。
说实话,听说三位小伙儿来求亲,她是松了口气的。
能在家里过安稳日子,她当然也不想拖儿带女地去流浪啊!
至于嫁给谁么,就要看哪家是真心能容得下她这样情形的了。
却说水大嫂急三火四地冲进堂屋,正要提起这父母之命的事,就听里头盛四郎正跟她公婆解释,“水家阿叔阿婶,我家兄弟多,亲娘去得早,老父亲前年过世,长辈只有继母,兄弟几个虽还住在一起,名面上没分家,其实早就分了灶,继母也说过,不管我们前头四兄弟的婚嫁,除了我大哥娶妻是我爹张罗的,后头二哥三哥就都是自己寻的亲事,并不是晚辈不知礼数。”
文秀才也跟着道,“叔婶也知道我家情况,我家中高堂体弱多病,极少出门,前天又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因此只有学生亲自来了。”
这两人的解释都算合情合理,于是大家伙的目光都望向了董三,董三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就听见外头有妇人大呼小叫着就闯进来,“水兄弟,弟妹,实在是,哎,这事闹的,话没传清楚……两头闹了个岔皮……”
这闯进来的妇人可不正是董三亲娘董娘子!
虽然话里话外对水家很是客气,可意思却是她那边已经给董三定下了她娘家的侄女,董三不知道这回事,就冒失地来了水家,给水家添了麻烦当真是对不住云云……
“娘!”
董老三惊愕得都快要哭了出来,他什么时候跟表妹定亲了!明明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