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钱的问题,于乔之前一概不知,也从来没有过问。

    陈一天和陈奶奶支付了首次住院的全部医药费,又搭上于香走时留给陈一天的那一千块钱。

    陈一天读大学花销不大,当年的大学接近公费性质,本来学费也不高,学费和生活费都由陈父及时寄来。

    陈家祖孙二人原来没什么开销,陈奶奶又奉行节约原则,存折里的数字足够让普通家庭安心度日。

    所以于乔住院,陈一天和陈奶奶私底下垫了钱,这点没什么分歧。

    于香回来,真的是带了钱的。

    她之所以晚了几天回来,就是努力收拢了店里之前赊的账。之前没有关店的想法,有几家常年合作的肯定有个拖欠,这是做生意的人避免不了的。

    现在她决意关了店,又加上于乔患病,她也没必要再拘着面子。

    走了几家,把情况一说,欠钱的收回了一些,有将近一万块钱。

    就这样,于乔转到了新医院。

    东北的冬天,随着气温一天天降低,过年过节的气氛也一日浓于一日。圣诞节、元旦、小年、春节……孩子们裹的越厚,说明节日越隆重。

    于乔的新病房本来是双人间,另一张床位空着,暂时只住了她一个患者。

    中国人的习惯,逢年过节不看病,更不愿意住进医院里。于香在医院陪护,陈奶奶也就省了长途跋涉来回送饭。陈一天要准备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终于腾出时间来,正在学校里恶补前段时间落下的课。

    病房里,旷日持久的消毒水味被暖气哄着,深冬暖阳透过窗户,懒懒铺陈在床上,如同有形的寂寞,缓缓流淌。

    医生在用药前问过于香,有没有预存足够的钱。于香说办住院手续时交了5000元。

    医生给于乔换了新药,有一种激素药,瓶子用黑色布包裹着,需要低温、避光保存,开封时温度会骤然升高,瞬间冒出泡沫,手不敢摸上去,会特别烫。

    别说于乔,就连走南闯北的于香也没见过这种药。

    转院以来,于乔又被抽了无数管血,好多项检查需要重新做。

    好不容易熬过了前几天密集的检查,这一天没有检查,也没有挂水,于乔缩在床角,盯着床上几乎不移动的日影,有种莫名的疲惫。

    用药之前医生提醒过,说激素药会使人发胖。

    于乔刚用了几天药,发胖倒是没有,但是食量大增,看山吃山、看水吃水,看到空气也要猛吸几口。

    她此刻想吃陈奶奶做的韭菜炒鸡蛋,拌进大米饭里,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着吃。这么一想,嘴巴不受控制地空嚼了嚼。

    于香刚从水房回来,洗了毛巾之类,铺到窗台下的暖气片上,互搓着两手,坐到床的另一头。

    刚好遮住了于乔注视的那片阳光。

    “陈奶奶在家干吗?”于乔问。

    “陈一天什么时候来?”

    “那是你哥,陈一天是你叫的吗?”

    “他背地里……不对,他当面也叫你于香。”

    谈话暂时冷场,隔了一会儿,于乔问:“妈,于老板现在怎么样了?”

    一家三口都姓于,于老板是于乔的爸爸,于香的男人。

    于香转过脸来,于乔近来几乎没在户外活动,风吹日晒导致的黝黑全部褪去,于香发现,这孩子挺白的,不像自己,像她爸。

    于乔缠绵病榻,头发也不用心梳,马尾松得不像话,但是头发又厚又黑,光泽感很好,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你惦记的人还挺多……你爸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只管按时吃药挂水,好好吃饭睡觉,早点把病治好。”

    “我惦记的人不多,就这几个。”

    于香随口问:“哪几个?”

    “以前是你和我爸。现在还有陈奶奶和小天哥哥。”

    于香母女两个很少谈情说爱的,于乔这句话,让妈妈一时愣住,不知道接什么话。

    于乔接着说:“陈奶奶对我特别好,我要是早一点认识她就好了。”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浓密的黑发映得于乔脸很小,不堪头发重负的样子。

    于香眼中的女儿,只是话少、心思浅,没想到她的脑子里装了这许多情绪,只是不擅表达罢了。最后那声叹气,让于香心尖也跟着颤了一颤。

    “陈奶奶每天给你做好吃的,陈一天课都不上陪你看病,我来陪你,都是想让你快点治好病、出院。”

    “嗯。妈,你做过骨穿吗?”

    “什么谷川?”

    “骨髓穿刺。”于乔神思飘乎,大脑在回忆边缘刷了一圈,医学术语说得很精准。

    “没有……”

    “我做那个骨穿的时候,想起了爸爸。”

    “为什么?”

    “……”于乔不再说话。

    ※※※※※※※

    隔天,于乔班上老师和同学来看她。

    病房里几天没这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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