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是夏迎秋在扫盲班学会的第一首诗。说来奇怪,以前她在村里的学堂窗外偷听的唐诗都是小孩儿们摇头晃脑读着“锄禾日当午”或者“床前明月光”,这首《清明》她还真是从来没听过。

    “郑老师,是说清明节到了就要学这首诗嘛?”夏迎秋自己用草纸缝了个练习本,拿着修武送给她的笔在本子上写写涂涂,“字太多了,好难写啊,除了‘节’和‘雨’字,还有还有这个‘人’字,其他字都好多个笔画……我写我的名字都学了好多天,这首诗还不得学一年啊……”

    “当初是谁说要给修文一个惊喜的?”郑先生自然有办法对付夏迎秋,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仿佛有隐隐笑意。

    “喔……”夏迎秋握紧了笔,埋头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来上课?”郑先生踱步到夏迎秋面前,看着她隔了八丈远地写下了“清明”的“清”字。

    现在是四月,大家白天要么忙着种地养小鸡苗,要么开工盖房子修房子,晚上来扫盲班学习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郑先生就调整了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三五开课,其他时间让大家休息,然而夏迎秋故意挑二四六过来,郑先生觉得自己在给这个丫头“开小灶”。

    “跟他们一起上课,他们可能马上就跟修文去嚼舌头啦,说我在这儿上扫盲班,都十几岁了,字儿都不识,还想学这学那,还想着考大学啊?”夏迎秋咬着笔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想考大学也行,就是可能头悬梁锥刺股,没日没夜多学几年。”郑先生不想打击任何一个学生学习的热情。

    “还有就是,修文二四六值夜班,晚上不在家,我来上课他不知道……”她把手指贴在嘴唇上,“不过我偷着出来修武知道,他是跟我一伙儿的,肯定会帮我瞒着……”

    郑先生没想到夏迎秋自己盘算得还挺精细,由衷地称赞道:“你想得挺周到……”

    夏迎秋听出郑先生是在夸她,捏着小辫子一甩一甩地:“谢谢郑老师!”

    “不过你想瞒修文到什么时候?要学会多少个字?”知识无穷尽,郑先生觉得夏迎秋这么一直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多少个字我也不知道,郑老师,我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懂《女神》?”夏迎秋拖着腮,一本正经地问。

    郑先生无奈地摇头:“全篇一共57篇,都学下来可能一年半载都不够。”

    夏迎秋惊呆了,这个答案让她瞠目结舌:“啊?这么多?那是多少个字啊?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挑了这么难的一本书啊……文化人好难当啊……”

    “是迎秋么?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夏迎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得缩紧了肩膀,她闭紧双眼,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但是理由已经来不及编了。

    明保成走进院子,向郑先生鞠了一躬:“郑老师。”

    “是保成啊。”住在同一个胡同里,郑先生当然也认识明保成,但是不太熟悉,平日里只是点头的交情。

    “我……”夏迎秋把笔夹在练习本里,“我来扫盲。”

    “?”明保成一脸疑惑,“来学写字?”

    “哎呀,大保成,求求你了,千万别告诉修文啊!”夏迎秋觉得这事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连半个月都瞒不下去,自己成为文化人得狗年马月,“我到这儿来上课好几个礼拜了,都是趁修文值夜班的时候来的,我想到时候给修文一个惊喜……”夏迎秋想到那个57篇就头疼,她用练习本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哎……不过我这底子太差,脑子也不好使,不知道这个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

    明保成虽然没明白什么惊喜惊吓的,但是大概听懂了夏迎秋的意思,对她既佩服又赞赏:“你学写字是好事儿啊!修文知道一定很高兴的……我这人才脑子笨呢,修文教了我好多遍,我都没学会写我的名字,就是好歹能认识这三个字,不至于发工钱的时候都认不清楚……”

    “那你跟着我一块儿来学吧!”夏迎秋觉得明保成跟自己是同等水平、同病相怜的革命战友,“蕙心姐跟修文一样,说话总四个字四个字的蹦,你想不想像她一样啊?”

    夏迎秋这个激将法还挺管用,以前从来没想过读书写字的明保成因为单蕙心这个原因居然有些动摇。

    “可是我都二十好几了,从来也没……”明保成惭愧地低下了头,“我还不如我那几个侄子侄女,他们年纪小,学什么都快,我都记不住……”

    “二十好几怕什么啊!还有四十多五十多的来上课呢!”虽然夏迎秋已经好久没见着那几个中年妇女了,但是还是对她们几个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慢慢学总能学会的,总比睁眼瞎强吧!”

    明保成终于下定决心,他给郑先生又鞠了个躬:“郑老师,请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好好好。”郑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学生越多我越高兴啊!”

    “大保成!你怎么在这个门口啊?”夏迎秋伸着脖子往外面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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