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蕙心在屋里没什么事可做,就拿了一本自己带来的书,坐在炕的一角默默翻看着。

    这间屋子本来是明保成跟几个侄子侄女住的,李凤英虽然一直叫唤着没地方住,但是还是让步腾了地方。几个孩子收拾着铺盖卷搬到了爹妈屋里,两个女孩儿跟父母挤,两个男孩儿打地铺。

    明保成对李凤英千恩万谢,她却不领情,斜楞着眼睛:“我这是先给你腾个地儿,等以后你得找居委会要房子,这么多口人住在这么大点地儿叫怎么回事儿?再说了,你这媳妇儿的事到底是真是假还不知道,要是骗我,你等着!”

    明保成只能先应了李凤英的话,要房的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单蕙心看着炕上堆着的被子褥子都是明保成的,有些发愁晚上睡觉是让他在屋里打地铺还是到屋外去。虽然来之前母亲也跟她嘱咐过了,但是想到以后就要跟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心里是既忐忑又恐惧。

    平日里一本书她只看一个下午,今天却心神不宁,虽然看了几页,但是没几个字看进去。

    单蕙心抬头看着窗外,看着阳光从被尘土和泥点包裹着的玻璃窗里透过来的微弱亮光。

    窗台上有个小脑袋晃来晃去,一个小姑娘趴在窗台上向里面好奇地张望着,单蕙心冲她莞尔一笑,孩子还挺认生,马上缩了头。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更小的小姑娘掀开门帘,拽着衣襟的下摆,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

    “你叫小秀吧?”单蕙心刚才听见李凤英是这么叫的,估计刚才那个趴窗户的大点儿的应该是姐姐大秀。

    小秀点点头,用黑乎乎的袖口抹了抹鼻涕。

    单蕙心放下书,拿出一条手绢帮小秀捏着鼻子:“擤——”

    孩子用力擤了一大坨鼻涕在单蕙心的手绢上,然后咧着嘴呵呵笑着。

    “等我把手绢洗干净晾干了,再拿给你。”单蕙心低头看了看小秀的袖口,那上面的黑乎乎不说,积攒的鼻涕都凝成了亮晶晶的一大片,“小秀,你知道针线在哪儿么?我给你缝一对儿套袖,以后袖子就不会脏了。”

    小秀使劲拉着单蕙心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扯,伸手指着爹妈住的那屋:“笸箩,那屋有个笸箩,里面有好多针线。”

    单蕙心被小秀拽到了明保兴和李凤英住的东厢房。

    小秀爬到炕上东翻翻西翻翻,想要找平时李凤英用的针线笸箩,但是她没轻没重,一脚踩在正在炕上睡觉的小弟小福的脚上,才一岁多的孩子被疼痛惊醒了,开始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小秀被小弟小福的哭声吓了一跳,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炕上,吓得没了主意。隔着窗户,她瞅见李凤英跟上了发条似的,叉着腰从院里径直向屋里奔来,赶紧踩着炕头蹦了下来,这么一折腾又带翻了刚从旮旯里翻出来的笸箩,扣子、顶针、线球劈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李凤英不知道单蕙心和小秀在屋里,以为孩子正常哭闹,在门口就开始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小儿子:“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兔崽子,这刚睡多大功夫就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天嚎晚上嚎的兔崽子……再嚎给你扔河里去,叫你嚎……”

    李凤英进了屋,看见单蕙心站在炕边,小秀坐在地上抹眼泪,炕上的小福嗷嗷大哭,就知道这事儿不像原来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不露声色,只是拉长了脸,一声不吭爬上炕搂过小福,撩开衣襟开始喂奶。

    单蕙心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赶紧别过脸低着头不吭声。

    “你干嘛哭,你姐呢?我不是让你们俩去洗衣服吗?怎么跑这屋闹来了?”李凤英把单蕙心当空气,用下巴颏点着小秀。

    小秀毕竟还是个小孩儿,踩着小福吓了一跳,从炕上摔下来又疼又委屈,被李凤英这么一恐吓更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坐在地上一直哼哼唧唧地哭。

    “是我想帮小秀缝两个套袖,要找针线,小秀就带我到这屋来了。我没留意孩子在炕上睡觉,可能是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小秀听见孩子哭,一紧张就从炕上摔下来了。”单蕙心把事情的详细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没有暴露小福大哭是因为被小秀踩了。

    李凤英才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单蕙心不卑不亢,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看得她只想发飙,她斜扬起嘴角,脸上的肉向上堆着:“缝套袖啊,怎么着,嫌我家孩子脏?”

    单蕙心没想到李凤英的不讲理程度比继父络腮胡子还要严重,只能尴尬地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别以为你们念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儿,就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高——”李凤英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本来要说的那个词到底是“高尚”还是“高级”还是“高端”,最后只能换了个词,“那个,我们没文化就低你们一等是不?没见过了,刚到人家第一天还不认生,还要帮别人管孩子了,你妈没教过你别随便进人屋?还随便翻东西?好在我们家穷,也没什么可偷的,要是真到了别人家少了仨瓜俩枣的怎么说?”

    单蕙心不知该跟李凤英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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