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里窜出一条白色偏黄的土狗,朝她们呲牙咧嘴,汪--汪--汪!

    随着它领头,很有节奏又夹杂着几分嚣张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刘稻香胆儿不大,最是怕土狗咬了,这年头咬伤了,就是用皂角水洗一洗,剩下的全都交给老天,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听到旁边屋里有人在叫狗,大约是听到自家主人的声音,那头白色的土狗先是歪头咧嘴瞪向她们一眼,这才甩着尾巴,很欢快地朝屋里奔去,那乖巧的样子与先前的凶残样完全像是两只狗。

    刘秋香这时呸了一句,跟刘三贵说道:“爹,这是书里常讲的狗眼看人低吧!”

    刘稻香默默无语的看向自家姐姐,还可以这样解释么?

    刘三贵少不得又要跟她们解释一番,最后又指出这是拿人来做比方了。

    解释完已到了一处三个院子挨一块儿的地方,院子成品字形,刘稻香知道,那西边的院子,应该就是自家便宜外婆家。

    不过半人高的篱笆中间有一院门,又用竹片扎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院门,进了院子是一座不大的泥砖草屋,正对院门的是堂屋,南边是睡房,北边是灶屋。

    院子不大,到也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南边有三棵枣树,树下圈起来,里头围着三只母鸡,北边种着一株榆钱树,树下放着一个跛了一只脚的厚木桌子,下头用木块垫着,桌子已经发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屋里的人似乎感觉到院子里有动静,吱呀一声,正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洗得发白,布丁撂布丁的衣衫的老妇人,根根银发,似秋后的第一道白霜,脸上一波三折的皱纹,如同她的人生一般高低起伏。

    这人便是张桂花的娘--陈氏!

    “娘!”张桂花这一声娘,唤得纠肠结肚,起起伏伏,百千日的思念与愧疚,都在这一刻化成了这两字。

    开门的老人先是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一直动也不动,似乎很难相信自己出嫁的女儿回来了,莫不是又做梦了。

    刘稻香两姐妹也跟着乖巧的喊了一声外婆,张桂花的娘这才似清醒过来,微微眯起眼,伸手在眉前搭起凉棚细细朝院里看去。

    “啊!桂,桂花,三,三,三贵,这是秋香,稻香?”

    老人家一下子就辩认出自己的至亲骨肉,更是激动得语无论次,颤巍巍地小跑着来两她们的身边,伸手摸摸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老泪纵横地拉着张桂花左看看,右瞧瞧。

    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瘦了,咱闺女又瘦了许多。”

    她一边说着,这眼泪珠子就像不要钱似的,直直滚落下来,打在张桂花的手上,灼热的泪水烫伤了她的心:“娘,我回来看你了。”

    “我这不是做梦吧,我肯定是看见我家桂花了呢!”老人家伸出老树皮似的手,轻轻地摸在张桂花的脸上:“真是咱闺女,老头子啊,你真听到我的念叨了,咱家桂花真回来了。”

    谁都能从她的话里听出这些年她对张桂花的牵挂与思念,无奈,这寡妇的身份只能把她圈在这五十里村。

    刘稻香看她哭得一时难以收场,真怕自家外婆一时激动出现啥不好的事,便伸手扯了扯陈氏的裙子,踮起小脚,眨巴眨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再露出可爱的笑容:“外婆婆,我是稻香!”

    一声外婆婆可是叫陈氏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低头弯腰把她抱在了怀里,眼见得自家外孙女长得粉雕玉琢,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刘三贵见这母女俩站在院子里就哭起来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旁边的两户邻居已经大大咧咧地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陈大娘,这家来客人了?”

    这个是住在中间的那户,是个才进门一两年的新媳妇,没有见过张桂花,因此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陈氏抱着刘稻香,又腾出一只手来拿衣袖胡乱擦了一下脸,方才哽咽着答道:“这是咱闺女,这是李小狗的媳妇。”

    张桂花是知道李小狗的,便跟那媳妇打了声招呼,本想按习惯叫,只是心里头一转念:小狗媳妇,怎么听都有些别扭,最后还是问了那小媳妇的名字,才知道叫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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