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大殿会杀你?”

    “很简单,公方不希望自己被当做凶手,至少不希望留下确凿的证据,否则他就不会要用鸟铳在两百步外射杀。毒药,佩刀,伏兵,有太多比鸟铳更可靠的手段了!”

    勘兵卫没有说话,他知道周良仲说的是对的,上位者就是这样,把人当成工具,谁会在乎工具的死活呢?他在心里苦笑着。

    “就这些了吗?”勘兵卫问道,他想要尽快结束这场谈话,离开这个院子。

    “还有,公方殿下失败后,你要尽可能劝说他逃亡到堺!”

    “逃亡?那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吗?”

    “勘兵卫大人,你也太天真了。”周良仲笑了起来:“像三好长庆这样的人,在遭到刺杀之后他难道还需要充分的证据才报复吗?自从应仁之乱以来,死于家臣之手的将军已经有好几个了?再说——”

    “再说什么?

    “即便公方殿下成功的杀掉了三好长庆,您觉得他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京都吗?”

    勘兵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作为日本的古都,京都是一座没有城墙的都城,换句话说,控制京都的关键在于这座城市wài wéi的隘口,而不是防御城市本身。但问题是作为日本的古都,京都也是各方势力交杂的地方,朝廷、寺院多如牛毛,一旦有强大外敌进入,立刻就会分崩离析。以足利义辉那点实力,一旦三好家的报复兵力杀到,多半就会土崩瓦解,只有逃命一条路。

    “即便无法守住京都,大殿恐怕也会选择出逃到六角家、或者别的大名,而不是堺!”勘兵卫低声道:“三好家的根本在四国,还有淡路,只要三好家的水军封锁海港,堺的商人们就会立刻倒向三好家。大殿去那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可以放心,大人早已有了谋划,这一次堺不会倒向三好,四国和淡路的三好家水师也只有死路一条!”周良仲看出勘兵卫的怀疑,得意的笑道:“勘兵卫大人,我可以向您透露一点消息,三好长庆在堺的代官松永久秀刚刚向堺的商人们勒索十万贯的矢钱,纳屋的今井宗久、天王寺屋津田宗达、茶屋的中岛明延都对三好家恨之入骨,如果三好长庆死了,他们绝不会让三好家在近畿有复起的机会的!”

    “原来一切都在那位大人的掌握之中呀!”勘兵卫叹了口气。

    “那是自然!”周良仲笑道:“实话和你说,我知道的也不过是整个计划里很少的一部分,那位大人还不知道留有多少后手。勘兵卫,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既然这位大人有那么多谋划,有那么大的力量,为什么还要隐藏在幕后,看着那么多人死于战乱之中呢?他明明可以直接压服所有人,这样许多人就用不着死了,许多悲惨的事情就——”

    “住口!”周良仲厉声打断了勘兵卫的话,他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这是个混乱的时代,服从强者,听从智者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身为武士,需要的是服从,而不是质疑主君的对错。勘兵卫大人,你是一个好男人,我不希望你因为一点不该有的想法,白白的死在这种地方!”

    勘兵卫思忖良久,最后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劝说公方殿下的!”

    “嗯,那一切都拜托了!”

    五天后。

    为三好长庆的轿子开路的护卫包裹五十名骑士,他们身上的盔甲镶嵌着金银和玳瑁,长枪的枪缨殷红似血,在骑士身后则是近畿的国人众们,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在幕府管领代大人的威势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大风席卷,噼里哗啦的掀动着他们的旗帜,无数绣着各种家纹的旗帜在空中搅成一团。勘兵卫细细的数着:鳞纹、银杏纹、桐叶纹、菱纹、鹤纹、飞鸟纹、铜钱纹,他已经无法数下去了,这些家徽纹章代表着一个个家族已经拜倒在三好长庆的面前,与其结下了主从的缘分。在他们的身后是五十名弓箭手和一百名精选的足轻,他们背后的认旗在风中飞舞。然后是三好长庆所乘坐的轿子,一模一样的轿子一共有三具,以免遭到刺杀。

    “长庆公的威势果然是天下第一呀!”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勘兵卫回过头,看到阿佛客栈的老板正感叹道,这个中年男人注意到勘兵卫向自己看过来,笑道:“勘兵卫大人,您觉得呢?”

    “三好长庆很可能活不过今天下午!”勘兵卫心中暗想,他看了看前面大约三百步左右的河畔的一栋三层楼房子,刺杀者就隐藏在那里。

    “长庆公只不过是幕府管领代,天下武家的首领是公方殿下!”勘兵卫最后还是慢吞吞的答道。

    “呵呵呵!”客栈老板笑了起来:“我只是个生意人,公方殿下也好,长庆公也罢,只要能够太平就好了,太平了才能做生意嘛!再说了,幕府管领代不也是公方殿下的家臣吗?您说是吗?”

    “是呀!”勘兵卫叹了口气,苦涩的滋味在口中泛开,主君也好,家臣也罢,这些普通人是不关心的,他们只关心是否太平。只可惜就连这点可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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