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庄中,灯火通明,照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容,有掩饰不住的焦虑情绪在流露,不少人坐立不安,来回走着,却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厅堂紧闭,里面的气氛不比外面好多少,颇为沉重压抑。

    “难道,元刺史也要反了?”

    周何之蹦出这么句话,脸色变得苍白。他屡考落第,生活落魄,但对于国事还是心存乐观的,哪怕石破军反了,也觉得不会动摇到皇朝根基,最多就是造成时局动荡,过两年,就会被镇压剿灭。

    但现在,如果元文昌也跟着造反,那就截然不同,彻底将心中一点幻想给打破掉。

    周分曹冷笑道:“元文昌狼子野心,拥兵自重,早有反意。能忍耐到今天,不外乎觉得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在泾县,他的地位非常高,只差于陈三郎,名望隆重,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在座众人,一些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都开始失神,嘴里喃喃道:“如此,该如何是好?”

    “大兵压境,如石击卵,怎么办?”

    时至今日,周分曹反而早定了决心,一拍桌子,拱手道:“公子,是走是留,但请吩咐。”

    陈三郎坐在主位,抬目环顾,将众人的神态表情尽收眼底,暗暗一叹:到底根基浅薄,可用之人委实不多。寻常之际倒不觉得什么,一旦遭遇大事,却暴露出来了诸多不足。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才难得,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网罗得到的?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即斩钉切铁地道:“此地不可留,走!”

    闻言,下面一片哗然。

    周何之道:“经营偌久,刚有起色,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陈三郎冷然道:“兵戈烽火,千里涂炭。但人若在,便可卷土重来。”

    周分曹附和道:“不错,既然做了决定,事不宜迟,就该早作准备,马上收拾东西撤走。”

    陈三郎目光扫着众人的面容,一字字道:“如果有人不想一起离开,我绝不勉强。外面泾河已经有船只停泊,要随我走的,请来。”

    说着,率先迈步。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费口舌,甚至连去哪儿都不曾点明。好在早有防备,许多东西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也不显慌乱。至于钱粮等重要资源,早就运送上船装好。

    周分曹目光看向宋志远,宋志远苦笑一声:“分曹兄,莫非你觉得宋某还有选择的余地?”

    两人相视,携手而出。

    外面嘈杂,人群往来奔走,显得有些乱。

    周分曹稍作停顿,忽道:“宋兄,本来请你来安稳做一番事业,没想到事到临头,又得颠肺流离了。”

    宋志远叹一口气:“当今天下,哪里还有安稳日子过……对了,公子决定去往何方?”

    周分曹面露古怪之色:“雍州,或中州。”

    宋志远摸了摸下巴:“为何不往京城?”

    “京城是非地,去不得。那就是个笼子,进去后,恐怕很难再出来了。”

    宋志远固然不愿出仕为官,但对于官场上的事却深有体会了解,点一点头,又道:“只是漂泊,怕不持久。”

    周分曹呵呵一笑:“你且宽心,就算做丧家犬,也有我作伴。再说了,我观公子非池中物,定有长远计划安排。若元文昌反,你我,皆无选择。其实我也想过了,也许这会是一次破而后立的机会,泾县毕竟太小,扬州有元氏在,如山压顶,很难获得机会。总感觉处处受制于人,束手束脚,长久以往,反而丧失了锐气,困于此地,岁月蹉跎,泯然众人矣。”

    宋志远听完,心头一惊,觉得周分曹所言在理。非池中物,可若困于池中,无法脱身,那也就是池中物了。虽然他并没有像周分曹那样对陈三郎有着深刻了解,彼此接触关系尚浅,但这段时日来,通过对陈家庄的观察,管中窥豹,倒能瞧出几分端倪来。

    罢了,从当初被周分曹许念娘营救出南阳府,他的命脉已经和陈三郎绑在了一起,无从选择。

    陈家庄外,泾河分流处,水面上静静地停泊着八艘船。

    这船长达数丈,吃水很深,并非等闲的帆船乌篷船,每一艘,都能装载上百人口。

    许多陈家庄的人都不知道这些船是什么时候建造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了此地。

    大量可用资源,包括粮食、钱财、铁器、矿物等等,早就一包包一车车地送上了船,然后就是亲属家眷,只要选择跟随离开的,基本都得到了稳妥的安置。

    在第一艘船上,陈三郎与周分曹等人俱在,许念娘与许珺父女也在。许念娘面色沉静,不多说话,仿佛搬迁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在他看来,离开泾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人生漂泊,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周分曹禀告道:“李光业等难民没有跟随。”

    这不意外,难民们初来乍到,刚立足下来,哪里还愿意继续逃难?倒不如留在泾县,或者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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