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这一次,是医馆大门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赵平安缓步走了出来。

    瞬间,所有人再度诡异的保持了沉默,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穆远只觉得眼眶发热。

    为了扮村姑,赵平安本衣着朴素。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还被阿米稍微改变了下容貌。

    她的满头青丝都扎成一束,盘了个丸子头在头顶,还包了块干净的蓝色布巾,显得极为利落。难为她居然找了件雪白的粗布衫套在衣服外,模仿医生的白大褂。

    白衫更白的,是她的脸色。

    简直是惨白,苍白,嘴唇连血色都没有了,脸的疲惫好像刚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仗和硬仗,胜得极为艰苦,以至熬尽了她体内的所有力量。

    偏偏,那白衫之到处是殷虹的血迹,大片大片,也星星点点,仿佛她身爆开了无数的血花。她的双手更是无意识的半抬着,也被血迹浸染了。

    可即便如此,穆远还是一眼认出了赵平安。好像她是刻在骨子里的,心的,灵魂深处的,无论相貌如何变化,也不能阻止那种熟悉和心灵的天然悸动。

    赵平安也一眼看见了穆远,算远近各处纷纷攘攘,好像哪怕经历三生三世,她还是能在人群准确的找到她似的。

    她是那么疲倦,精神全部抽离了身体似的,但眼睛却异的明亮。与穆远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更亮了。

    她试图向前迈了几步,却整个身子都软了。因为站在台阶的边缘,眼看要滚下来。

    本能的,完全无意识的,穆远飞身前,及时把赵平安捞住,“你,怎么样?”他的整颗心都揪着,痛着,根本顾不得其他。

    “不是我。”赵平安下意识的抓住穆远的手臂,“不是,那不是我的血。你别担心,不是我流的血。”

    穆远心一松,紧接着怔了怔,随即把赵平安扶稳,让她坐在台阶,自己则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

    之前的瞬间,真情流露,无法掩饰。

    之后的瞬间,自我隔离,变得无疏远。

    赵平安手一空,只觉得那冰冷坚硬的铠甲本抓不住,此刻又从她手心消失了。

    这让她心头酸酸的。

    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但刚才有那么一刻,她不知第多少次在他面前站不稳,他照样捞住了她。

    是真情流露,还是身为臣子对身为大长公主安危的担忧?

    望着此时此刻穆远没有表情的脸,感受着他周身似有似无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赵平安有点不知所措,也无法判断他的真实心意了。

    “你把我夫人怎么样了?”旖旎与酸楚的气氛,麦谷个不识相的突然钻出头来。

    同时,他伸出爪子,想抓赵平安的衣领。

    穆远怒,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带了真气,还有望而不得的悲伤,出手甚重,直接拎着麦谷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丢开,让他飞出好远,落入人群。

    百姓们没见过这阵式,也没受过训练,惟一的反应是躲避。

    于是。

    啊!砰!哎呀!

    麦谷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算是武将出身,好歹在空卸了点力,也是半天爬不起来。但他太担心他的夫人了,离得那么远也对着赵平安怒叫,“你把我夫人如何了?若胆敢伤她,我要你偿命!”

    “等你过得了穆大将军的关,再放狠话。”赵平安哼了声,咬着牙,重新站起来。

    在众人眼里,此时她像从修罗场出来似的,浑身是血,而且不是自己的血,那是杀人所沾染的了。也许,是吃人沾的。看哪,下巴也有血迹,定是吃完了没擦嘴。

    如此想着,人群下意识的向后退着,让出大半圈距离。

    而赵平安天生的气势,长居高位,能翻云覆雨的气势也自然散发,令人不敢直视。

    只见她慢慢走下台阶,站在人群间,对着麦谷道,“你这人不好,总以恶意去揣测别人。我看,你是在此地当土皇帝当惯了,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这新词,绝大多数人是听不懂的,但大体明白她的意思。

    难道说,阿窝夫人没事?那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呢?

    “阿窝,阿窝到底怎么样?”麦谷再问,目眦欲裂。

    “你这人,不仅心不好,脑子也不好。”赵平安哼了声,骂得那样自然,“在你被打晕之前,我说过了?我不会不顾母亲的安危,只为留下孩子,你的理解力居然这样差,还是被打坏了脑子?好,你若问我,我只能回你四个字:母子平安。”

    嗡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麦谷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趴在地不动了,好半天才半信半疑地说,“真的么?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那为什么我的阿窝不出声?你之前也说过,要剖开我阿窝的肚子啊。那样一来,人怎么还能活?”

    “以后能不能活,我不能保证,但至少她现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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