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我如今虽为乡吏,衣食无忧,但我不愿一生拘于穷乡僻壤,如今黑夫邀我去咸阳,或许是一个机遇!”

    婚姻在于有利可图,陈平娶张氏女郎,除了看中她貌美外,还垂涎于张氏在阳武县的地位。五年来,抱着这根大腿,他不仅声望日增,资财日益宽裕,交游也越来越广,在乡中为吏,无人敢不敬他。

    但陈平并不满足于此!

    “今日,我作为社宰,人人称善。”

    “但,我的才干器量,仅能宰一里之肉?”

    祭肉虽小,但承载的是礼制规范。礼正则天下定,礼偏则天下乱。所以孔子才讲究割不正不食,当鲁侯在社祭后没有给他送祭肉时,孔子也心灰意冷,辞去职务,离开鲁国。

    春秋时,卿大夫手下的家臣之首,便称之为“家宰”,孔子就做过齐国卿族高氏家宰。

    城邑之主为“邑宰”,也就是冉求所言的: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孔子也做过中都宰,据说一年时间,便使得中都男女别途,路无拾遗,器不雕伪。

    陈平的志向和野心,却远超社宰、家宰、邑宰。

    他的终极目标,是一国百官之首“宰相”!

    “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能像今日分肉一样称职!”

    今日分肉受赞之时,他便在心中如此慨叹。

    但这志向是不能说出来的,人穷志大,别人听了,也只会笑话他痴人说梦。

    然而,却唯有一日,五年前就道出了陈平心里掩藏的大志!

    “此君,他日或能宰天下乎?”

    这是黑夫的临别之言,让陈平惊骇莫名,很久之后才缓过来。

    天下何其大也,本以为从此与黑夫或将后会无期了,不曾想,五年过去了,陈平还在户牖乡打滚,昔日的小游徼,竟已跻身朝堂,成了右庶长,皇帝近臣!

    陈平妻家张氏的靠山是张苍,可如今,听说张苍都得在黑夫手下做事……

    陈平的功利心再次萌动起来,黑夫还记得他,不惜千里相邀,说明中意陈平的才干,而身为下卿的黑夫,已有资格招揽幕僚门客。

    在咸阳当门客,可比在乡里做小吏强多了,陈平这几年也看清楚了,虽然秦律理论上一视同仁,但实际上,身为六国遗民,他们的仕途、爵位是有一道天花板的,很难越过不更、乡长吏的级别。

    而黑夫,或能助他越过这道天堑!

    “故于情于理,我都应去赴宴。”

    陈平解释了不少,只求妻子能理解,他们成婚三年多,张氏终于有了身孕,他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远门,故心中有愧。

    张氏是大家闺秀,虽然克死了五任丈夫,但惟对陈平,她才有真情实意。

    出嫁前,张负告诫她说:“不要因为陈平家穷,侍奉人家就不上心,陈平如今虽不富贵,但日后必将干出一番事业!”

    她牢牢记着祖父之言,侍奉兄长陈伯如父,侍奉嫂嫂如母,对陈平,也举案齐眉,十分体贴。

    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良人应该去咸阳赴宴,我自有伯嫂和隶妾、傅姆照顾。”

    但她随即又皱眉:“只是……”

    得到妻子体谅,陈平十分高兴,追问道:“只是什么?”

    张氏脸色有些绯红,不知该不该提及那事,憋了好久才轻声道:“我听乡中有传言,说那黑夫之所以看中良人,是因为……因为……”

    她偷眼看陈平英俊又带着一丝儒雅之美的面庞,欲言又止。

    不用多说,陈平已经明白妻子意图了,脾气很好的他勃然色变,骂道:

    “此乃乡中鄙人嫉妒妄言!当年便诬我盗嫂,如今又出言诽谤中伤,用心何其歹毒!你且想想,且不说黑夫看中的,是我的才干,就说他即将婚配,信中不乏娶到新妇的欣喜,岂是喜好龙阳之人?”

    ……

    陈平十月中旬离开了家,乘着张负赠送的马车,一路向西,途径已成一片废墟,夜间似有无数鬼魅飞舞的大梁。过颍川郡新郑,在三川郡洛阳停顿,观周人旧俗,又同无数商贾、士庶一起,在函谷关接受检疫。

    因陈平有黑夫的喜帖和附赠的符节,所以人可以顺利入关,但拉车的马却出了问题,被检疫出有疾病,遂被扣留,陈平只能用随身带的金帛在桃林重新租了辆牛车,在十一月底初雪降下时,堪堪赶到咸阳……

    陈平又冻又累,本以为自己要孤身入咸阳寻找黑夫府邸,却没料到,黑夫算着他回信后出发的日期,专门派了一个仆役等在灞桥,雪天里高高举着”陈平“的木牌,在顺利接到他后,让人速去通报主人,便带着陈平往黑夫宅邸行去。

    黑夫被秦始皇赐予的大宅位于咸阳主城区,所以接应陈平的马车先沿着渭水南岸西行。

    雪纷纷落下,陈平看到远处章台宫若隐若现的楼阙银装素裹,渭河对岸的雄都也瑰丽无比。

    想到自己从遥远的鄙县小乡,来到帝国的中枢,这里的每一个抉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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