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话要说,却又都无话可说。

    许氏手持念珠,身穿素衣,正小声地诵经,自从灵济宫道士没能找回儿子的魂魄,她改信菩萨,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一多半时间用来念经拜佛,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燃香气味。

    看到丈夫进来,许氏停止念经,抬眼望来,目光中有探望,也有责备。

    赵瑛站立片刻,说:“收拾一下,回娘家住几天,我要出门。”

    许氏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夫君,这又何苦呢?”

    自己的心事还是瞒不过妻子,赵瑛心里生出一刹那的悔意,马上变得坚定,“文哥儿聪明乖巧,我不相信他上辈子做过错事,就算做过,也不该用这辈子的性命来还。我也不相信咱们夫妻当初求神时心有不诚,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

    “终是命中注定。”

    赵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一切命中注定,我倒要看看……”赵瑛不愿多说,“回娘家吧。”

    赵瑛离去,许氏独自哭了一会,叫来丫环,一块翻箱倒柜,将家中的金银细软都找出来,堆在桌上,然后让丫环去请沈老七。

    沈老七刚刚看到男主人神情古怪地走出家门,进屋又看到满桌子的金银首饰,不由他不意外。

    “七叔,我列个单子,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施舍出去。”

    “这可是……这可是……”

    “对,这是全部家底。都舍出去,周围的寺庙、几户穷人家,都有份,你和迎儿也有,今天就要舍完。”许氏顿了一下,“这是给你们家老爷祈福,希望菩萨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六

    与许多世袭军户一样,百户赵瑛并不带兵,平时也不入营训练,更没上过战场,每年向上司交纳例银,换得一身轻松,从此按时来卫所点卯,白领国家俸禄,年轻时也曾心存不安,想要杀敌报国,自从父亲过世之后,想法也就淡了。

    点卯之后,赵瑛去找卫所里相熟的军官,追讨几笔欠债,还了一些银子,顺便打几句哈哈。

    离开卫所,赵瑛走街串巷,兜了一个大圈子,拜访不少人家,同样是讨债、还钱,有些顺利,有些不顺,他并不催促,只是一一记录在册,各自按下指印,以备日后有据可查。

    他最后拜访的人是结义兄弟孙龙。

    孙龙昨晚巡夜,此时正在家中睡觉,听说赵瑛到访,立刻爬起来,胡乱洗把脸,亲自将客人迎入房内,兴奋地低声道:“有眉目了,城外缨子胡同的人家报官,说有陌生人在街上给小孩子喂零食,被大人发现之后撒腿跑。小孩子只吃了一口,回家之后昏了多半日。”

    赵瑛嗯了一声,“有劳二弟记挂此事,日后若能抓到此人,一定要狠狠收拾。”

    “那是当然。”见义兄不是特别兴奋,孙龙稍感困惑,“大哥此来是有事吧?我给你找了牙婆,她那里有好女子,不到二十岁……”

    赵瑛笑着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送到孙龙面前,“这点东西你替我收着。”

    孙龙打开布包,看到里面是几块金子,越发意外,“这是……”

    “总之先替我收着,以后若是看到赵家落魄,再还不迟。”

    “这是什么话?大哥年富力强,何来‘落魄’?就算真有那一天,难道我会不管不顾?”

    “收下,权当让我安心。”

    孙龙犹豫半晌,勉强道:“好吧,大哥若是回心转意,想要买个屋里人,用这些钱正好。”

    赵瑛告辞,孙龙送到大门口,心中疑惑不已,可是太困,收好金子,回房又睡,打算明天再去找义兄好好谈一谈。

    七

    离开孙宅已近午时,赵瑛在街口雇一辆骡车,走崇文门里街,然后沿城墙西行,拐到宣武门里街,一路向北,进宣成伯后墙街,骡夫停车,“老爷,灵济宫到了。”

    灵济宫是座大观,供奉二徐真人,在京中信徒颇多,赵瑛给了车钱,不走正门,直奔西边小门。

    他来得有些晚了,西便殿里的法事将近结束,一众信徒在殿外林立观赏,时不时下跪磕头。

    赵瑛混在人群后面,跟着跪拜,目光却在扫来扫去。

    参与做法的道士颇多,将近天黑时,法事完毕,道士们前呼后拥,护送真人离开,信徒们分列两边,争先恐后地往道士们手持的袋子里放入金银铜钱。

    赵瑛挤在最前面,也往袋子里扔钱,目光仍在扫视,终于,他看到了目标。

    老道周玄亨是灵济宫弟子,属于“后拥”者,手里也拿袋子收钱,碰到熟悉的信徒,或是点头,或是微笑。

    隔着十几步,周玄亨也看到了百户赵瑛,收起脸上的笑容,慢慢走近。

    赵瑛要舍出手中最后十几枚铜钱,周玄享却合上袋口,大声道:“你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赵瑛低声下气。

    “究竟是谁的错?”

    “我的错。”

    周玄亨满意了,重新张开袋口,看到赵瑛手中的十几枚铜钱,又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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