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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鸟正走着,突然有一股力量冲撞过来,差一点就将他撞翻。他开始时没有意识到这是风。因为,他既不能看到草浪,也不能看到水波与树摇,当然也不能听到风声。他在作了前行的尝试而都被风顶了回来之后,才意识到这是风。好大的风,但戈壁滩上,却看不见它留下任何一丝痕迹。这种风,就显得充满了鬼气,使根鸟顿觉危机四伏,天底下一片阴森森的。他被风冲撞着,扭打着,而他却全无一点办法。因为没有任何遮拦,风一路过来时便没有任何消耗,力大如牛,几次将根鸟往后推出去好几丈远。根鸟摔倒了几次。他要赶路。他将身子向前大幅度地倾斜着。即使如此,他还是好几次被风顶得直往后打着踉跄。风不停地刮着,天也渐渐昏暗下来。根鸟除了能听到风从身边刮过时的声音外,偌大一片荒漠,竟像死亡了一般,没有一丝声响。但,它却又让根鸟在一种力量的浪潮里翻滚与挣扎。
暴风雪的主要特点是黑暗。在暴风雨的时候,大自然的颜色是陆地和海洋黑暗,天空苍白,现在恰恰相反:乌黑的天空,白茫茫的海洋。下面是泡沫,上面是乌黑的一片。天边笼罩着云雾,天顶好像蒙着黑纱。暴风雪好像一个挂满了丧慢的主教大堂。不过教堂里一点灯光也没有。浪头上没有电光,没有火花,没有磷光,除了一片漆黑以外,什么也没有。从赤道来的旋风会带来火光,从北极来的旋风却熄灭了所有的光芒,这是两者不同的地方。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地窖的圆顶。从黑夜里落下来的苍白的点子,在海天之间犹豫徘徊。这是雪片。雪片在空中飞舞,飘飘下降。好像成了精的僵尸布的眼泪。疯狂的北风吹着繁星似的雪片。黑暗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疯子在黑暗里暴跳如雷,有如坟墓里的喧闹,复棺布底下的风暴。暴风雪就是如此。底下,海洋在深不可测的可怕的黑暗底下颤抖着。北极的风像电一样,雪片还没有落下来就变成了冰雹。天空里到处都是冰雹做的子弹,海水像中了开花炮似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没有雷声。北极风暴的闪电也是静悄悄的。我们有时候说猫“在咒人”。也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这种闪电。它像一张半开半闭的无情大嘴似的威胁着人类。暴风雪是一种又瞎又哑的风暴。往往暴风雪过去了,船变成了瞎子,船员也变成了哑巴。要想从这种危险中逃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切罪恶都是环境逼成的,”慧透了一口气,回眸对抱素说。“所以我对于犯罪者有同情。”抱素从静女士的颈脖后伸过头来,像预有准备似的回答。“所以国人皆曰可杀的恶人,未必真是穷凶极恶!所以一个人失足做了错事,堕落,总是可怜,不是可恨。”接着也叹息似的吐了一口气。“据这么说,罚的意义在哪里呢?”静女士微向前俯,斜转了头,插进这一句话大概颈后的咻咻然的热气也使她颇觉不耐了。抱素和慧都怔住了。“如果陀斯妥以夫斯基也是你们的意见,他为什么写少年赖斯柯尼考夫是慎重考虑,认为杀人而救人是合理的,然后下手杀那个老妪呢?为什么那少年暗杀人后又受良心的责备呢?”静说明她的意见。“哦……但,但这便是陀氏思想的未彻底处,所以他只是一个家,不是革命家!”抱素在支吾半晌之后,突然福至心灵,发见了这一警句!“那又未免是遁辞了。”静微微一笑。“静妹,你又来书呆子气了,何必管他作者原意,我们自己有脑,有主张,依自己的观察是如何便如何。我是承认少年赖斯柯尼考夫为救母姊的贫乏而杀老妪,拿了她的钱,是不错的。我所不明白的,他既然杀了老妪,为什么不多拿些钱呢?”慧激昂地说,再看前排的一双男女,他们还是谈的很忙。静回眼看抱素,等待他的意见抱素不作声,似乎他对于剧中情节尚未了了。静再说:“慧姊的话原自不错。但这少年赖斯柯尼考夫是一个什么人,很可研究。安那其呢?个人主义呢?唯物史观呢?”慧还是不断地睃着前排的一对男女,甚至抱素也有些觉得了慧猛然想起那男人的后影像是谁来,但又记不清到底是谁旧事旧人在她的记忆里早是怎样地纠纷错乱了!静新提出的问题,又给了各人发言的机会。于是“罪”与“罚”成了小小辩论会的中心问题。但在未得一致同意的结论以前,罪与罚又继续演映了。
考完了最后一节课,宛露松了一口气,题目出得都很容易,看样子,这学校生涯,是到此结束了。以后,等着她去奋斗的,该是事业和前途吧!收拾好书本,她走出教室,她的同窗好友陈美盈和许绣嫦一左一右的走在她身边,正在争辩着婚姻和出国的问题。陈美盈认为现代的年轻人都往国外跑,只有到国外去“闯天下”才有前途,许绣嫦却是悲观论者,她不停的说:“女孩子,闯什么鬼天下,我妈跟我说,世新毕业,也算混上了一个学历,找丈夫容易一点罢了。想想看,这世界也很现实,女孩子念到博士硕士,发神经病而回国的多得很,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太太超过自己!所以,正经八百,不如去找张长期饭票!”“啧啧,”陈美盈直咂嘴:“你好有志气!才二十来岁,就急着要出嫁!你不想想,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们连看都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