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当年败落,最大的罪名就是巨贪三千万贯!

    这是一个何其可怕的数字。

    要知道,大靖朝国库一年的营收虽也达到三千万贯,然而一来,这样程度的收入并不是年年都能有的,二来,这收入的名号虽然有三千万贯,然而实际上,国库的花销多大啊!

    一年年,这里要拨钱,那里要放款,这边儿遭了灾,那边儿又要打仗,往往是收上来的钱还没捂热呢,就又得大手笔地好一顿往外撒。

    这还得多亏了如今大环境安定,各地小乱子虽不断,大乱子却没有,不然要是昌平初年那会儿,国库里头还年年亏损呢!昌平皇帝可是吃了多少年祖宗留下的老本才平复局面,把个国家经营得渐渐繁盛,碰到这样的巨贪,他能不恼?

    郁至海获了这样一个大罪,简直是要背千古骂名的!

    郁生被宋熠的眼神刺痛,只觉得他看过来的目光里,仿佛分明就是在说:你们郁家还好意思说冤枉?真是好大的脸!

    当然实际上宋熠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因为大案归大案,但这个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像表面上公布出来的那样,却还未必。

    其中漏洞颇多,宋熠完全可以合理怀疑。

    可要说郁家完全无辜,宋熠却也同样不这样认为。

    官场上的水到底有多深,他如今不过是初初淌进来,就已经颇有感触。郁至海当年能做到那样的位置,他的身后同样是牵扯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的。

    郁至海从前官声虽好,但还真不是以清廉著称的那一种。

    更何况郁家入仕的人那样多,其中要出那么几个蛀虫,还真不稀奇。

    郁生面颊上肌肉抽动,眼神里竟有那么一瞬间透出了心虚。

    他当初年纪小,虽然也读书进学,也算受宠,可家里的正经事情,却也还轮不到他来接触。

    算起来,年少的他,真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彼时他最大的烦恼,或许也不过是看中了某幅古董名画,却碰到了另一家纨绔要跟自己争抢;又或者是收到了郑家七妹妹用心做出来的礼物,却对着满库房珍宝,不知该怎么回礼才好;甚至是容貌生得太好,每每出行总被贵女们热情追捧,委实吃不消……

    凡此之类的小苦恼,若是与如今的日子比起来,简直说出来都能笑掉人大牙。

    走马章台,醉倚红袖,彼时他在天宫上,而今他在尘埃里。

    郁生眼睛大睁,面前是宋熠看似俊美,此刻却在他心中显出了无限可怖的面孔。恍恍惚惚,他又好像看到了祖母在叹息,父亲在沉默,母亲在咒骂。

    “报应!都是报应!阎王爷都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看,这不就来了么?哈哈……哈哈哈!”

    郁生从来没有想过,素日里总是无限优雅的母亲居然会有这样疯狂暴戾的一面。

    她五官扭曲狰狞,眼中俱是刻骨的痛恨与快意。

    这怎么可能是他那时刻端庄从容,就好像是所有世家贵妇模板的母亲呢?

    大厦一朝倾,比不过那一刻母亲陡然狰狞的面孔来得让他震撼。

    郁从微,是了,他是郁从微,不是郁生。

    他不敢想,不愿想,更准确地说,他是害怕去想。他怕一旦想透了,自己要重振郁家的执念就会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片刻化成流水,消匿无踪。

    郁家真的无辜吗?郁家真的有冤可伸吗?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少年时祖父教导的话言犹在耳,他说:“郁家男儿,俯仰不愧天地,生前不惧风浪,身后不怕评说!”

    如果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祖父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年少的他说出这样言语的呢?

    “啊——!”郁生忽然双手捧住头颅两侧,猛地大叫起来。

    疯了!

    郁生觉得自己一定是已经疯了,无数面孔,温文的、和煦的、柔软的、严厉的、端庄的、正气的、恐惧的、绝望的、狰狞的、空洞的……光怪陆离的,如同走马灯上诡怪的画像,缠绕在他眼前心头。

    每一张面孔都像一道看不见低的漆黑漩涡,大张着森森利齿,即便表情柔和,成像都是可怖的。

    咚咚咚——

    是郁生犹如笼中野兽般,亟欲从胸腔中挣脱跳出的心脏。

    他疯狂的大叫声终于引来了外头的注意,就有一阵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在院中远远便喝问:“什么人?”这是禁军校尉窦思危的声音。

    又一道声音紧张道:“是宋大人房间传来的!”

    郁生立即全身一颤。

    宋熠连忙一步跨出,走到门边轻轻打开半边门。

    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大袖宽袍地在门口这么一站,顿时就将屋中所有景象都挡在身后。

    “窦将军。“宋熠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略微有些暗沉,他却是不紧不慢的,只轻轻向窦思危招了招手。

    窦思危身边带了一小队禁军,他衣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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